一回去,他就開始病了。

一連好幾日他都是昏昏沈沈地躺在床上,一下床連路都走不好,一直不斷地嘔吐,食物也無法下嚥。他只是不停地昏迷、恍惚、清醒後又陷入昏迷。

他一直作夢,一直夢到那一名身著粉紅緞質衣裳的女子,夢到她與小伙子的種種。像是親身經歷一樣,他感受到小伙子的愛恨痴嗔、喜怒哀樂,他是多麼深刻地深愛著那名女子。

夢裡,他又回到了那宅子,屋子很新、很豪華,卻帶給人一種「一入侯門深似海」的深切感受。他像是用飄的,緩緩地飄揚到了熟悉的繡樓,他看到她正興奮緊張地收拾著包袱,臉頰泛紅,額頭上滲出細細的薄汗。

房間外頭極熱鬧,他見她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門,不停地左顧右盼,深怕被人發現。她並沒有看到跟在身後的他,逕自且迅速地穿過長廊,從後門溜了出去,她的長髮飛揚著,嘴唇泛著濃濃的笑意,像是一個孩子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一樣滿足的神情。

他繼續飄著,跟在她的身後。

她來到了一座熟悉的涼亭,神色中閃過一絲的疑惑,連忙掏出袖中的懷錶一瞧,低吟著。「時間已經過了,怎麼還沒來呢?」

她皺起光潔的眉頭,舔了下乾燥的唇,有些顯得焦躁不安。

時間愈過愈久,她更顯緊張焦慮,她來回踱著步。「怎麼回是?是不是他臨時反悔了?他不要帶我走了?還是,出了什麼事情了嗎?怎麼這麼久都還沒來?」她來回走了幾趟,突然看到遠處似乎有人影,嘴角又揚了起來。「他來了,我就知道他會來。」

待人影一走近,她斂去了笑容,轉身要走。

「把小姐給我押回去!」怒吼一下,她馬上被幾個人禁梏起來。

「阿爸……,求求你……放我一條生路……。」她含著淚光懇求著。

她的阿爸冷著臉,冷冷地道。「他收了我的錢,自己乖乖的離開了。妳還是安安份份地回去等著嫁給林阿舍吧!」

「收錢?他不可能的。」

「沒什麼不可能,那些錢夠他過一輩子的了,帶著妳走,又有什麼好處呢?」他一個冷笑。「押小姐回去,好好看管。」

他看到她的眼神頓時失去光彩,像是槁木死灰。

夢中情景突然不清楚了起來,他一陣昏眩,有些醒了。床盼是姊姊在照料著,姊姊身邊似乎還有一張熟悉的臉孔,很像是夢裡的「她」。

姊姊見他醒了,急忙問著。「阿憲,你好點沒?」

他開口卻說不出話,眼睛只盯著「她」看,「她」穿著牛仔褲和一件白襯衫,不!不是「她」!

腦子一陣混沌,眼前的人影開始重疊,他又進入了黑暗。

他又看到了她,在她的房間內。

她無神地坐在床上,穿著一襲白衣,芙蓉面容已然憔悴,雙頰都凹陷了下去,身形瘦了一大圈。

房門被打開,進來一個丫頭打扮的女孩。「小姐,吃飯了。」將一個端盤放在桌上,擺著五菜一湯。

「他……來了沒?」她黯啞的聲音輕輕地吐出幾個字,眼神依舊無精打采。

丫頭皺皺眉,眼中盈滿了淚。「小姐,妳要吃一點東西才有力氣等下去啊!妳已經好多天沒吃東西了。」

「他……會不會來?」她依舊自說自話。

「小姐,」丫頭跺跺腳。「妳別故意折磨我啊!我知道我錯了,我不應該去告訴老爺的,我只是不想讓小姐去過苦日子嘛!可是誰知道他這麼無情無義,真的就這麼走了。小姐,為了那種男人不值得的。」

她抬眼看了看,又迅速垂下睫毛。「我要等他……我要等……。」說著,突然劇烈地咳嗽著,像是要把肺給咳出來似的,黑紅色的血液從她喉嚨滲出,滴滴落在她白色衣裳的衣襟上。

「小姐!」

她的身子軟軟地攤在床上,嘴裡仍是執著。「他會來……我要等……。」
他在一旁極為心痛,想伸手觸摸她的臉頰,一股力量卻令他從夢中抽移,他又醒了過來。

「阿憲,你終於醒了,別再昏倒了,別嚇我啊!」姊姊的聲音清清楚楚地響著,他的眼中映出姊姊的關心之情。

「今天是幾號?」他虛弱的聲音像是蚊子的叫聲一般微弱。

「幾號?七月二十一號吧!」姊姊有些莫名其妙,仍照實回答。

他搖搖頭。「農曆的?」

「農曆?你等等,我去翻一下月曆。」她奇異地走出房間,一會兒又走了進來。「七月初三啦!你要做什麼?」

一聽是初三,他的腦中一片空白,只有一個念頭,見她。

他勉強地從床上爬起,「我要出去一下。」說著,便頭也不回地越過姊姊身側,走出房間。

姊姊只是看著他的背影,一時傻楞了。


 



(待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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