摳門媽咪♥愛生活♥

美味關係（文／妤珩）

至今，他仍然想不透，為什麼那一個午後，他會改變以往的路線，走進了一家自己從不曾進入的小吃店中。

現在想起來，或許是因為那家小吃店的人聲鼎沸，或許是因為那家小吃店裡頭傳來一陣陣撲鼻的香氣，也或許是為了……遇見她。

那一個午後，因為找不到專欄的靈感，他並沒有一如往常地走著原來散步的路線，想從脫序的生活中看到一點點屬於不同的什麼。

然後，他看到了這家店，一間座落在某角落的小小店鋪，裡頭卻顧客眾多，隱約之間還能聽到老闆的吆喝聲音。電動門開啟了，從店裡頭飄來一陣濃郁的香味，刺激著他的味覺神經，他這才赫然發現自己到現在都還沒吃東西下肚。

於是他舉步，進入了這小吃店中。

「歡迎光臨！」所有的工作人員一併地高呼，這家店雖然不大，但是看起來卻是相當乾淨舒服，仔細瞧瞧裡頭的工作人員，年齡不一，看起來像是同一家人。

他選擇了一個角落的小位置坐下，靜靜地看著店中那種彷彿不屬於他的熱鬧，因為第一次來，也不知道點菜的方法，只好等著老闆來招呼。

櫃臺上的老闆對著裡頭嚷嚷。「阿齡，有客人來了，快來招呼！」

一會兒，才聽到一陣不甘不願的聲音回應。「好啦好啦！來了來了！沒看到我現在在裡面洗碗嗎？叫一下弟弟不行嗎？」

他看到廚房裡頭，衝出了一個表情十分不悅的女孩，那是他第一次看見她。

她約莫十五六歲，臉龐相當秀氣，五官十分清麗，腦後綁著一條長長的馬尾，更為她增添了全身的青春與朝氣。她的穿著不像時下年輕人一樣盲目追求流行，只是一件簡單的米色襯衫搭配著半舊的及膝牛仔裙，但是整體看起來就是那樣自然，那樣符合她渾身所散發出的氣質。

她來到他身邊，有幾分不悅，卻勉強地擠出微笑。「先生，要點些什麼？」

他看著她的表情，突然覺得有趣，下意識地想要逗逗這個女孩，於是他刻意點一些菜單上面沒有的東西。

「嗯！我要牛肉麵，不過我不要湯的牛肉麵，麻煩妳跟廚房說一下，我要乾拌牛肉麵，麵條只要煮七八分熟就好了。另外，再幫我煮一碗玉米濃湯，我不要加奶油麵粉的那種濃湯，只要一般家常的湯就可以了，但是我要大碗的……。」

「先生，你是來找碴的嗎？」她皺起了眉頭，這些東西店裡頭都沒有賣，還要特地為這個新來的客人煮，增加麻煩。

「啊！對了，我還要一壺茶，鐵觀音，就拜託你了。」他看著她那張皺起來的小臉，忍不住大大地微笑起來。「剛剛那些只是開玩笑的，我只要一份牛肉麵就可以了，慢慢來。」他看著店裡川流不息的人潮，表示不趕時間。

她終於舒緩了表情，也微微一笑。「是，我會『慢慢』來的。」

果然，她的『慢慢』不是普通的慢，過了一個多小時，吃飯時間過去了，當客人只剩下小貓兩三隻的時候，他所點的牛肉麵竟然還沒來。但是他卻一點都沒有動怒，這一個多小時之間，他只是看著她靈巧地穿梭在客人之間，招呼送菜，那小小的身影好像一隻蝴蝶一樣，似乎也悄悄地進駐了他，連他也不自覺。

後來，他的餐點送來了，一碗乾拌牛肉麵，一晚大碗玉米濃湯，以及一壺茶。

她對著他燦爛地笑著。「真的不好意思，這是要另外煮的，所以只好等客人少一點的時候我才有時間慢慢弄，讓你餓到現在了，真抱歉。」

其實他早已經餓過頭了，但是餐點的香味仍是讓他食指大動，或許是因為是她所準備的，所以他將所有的食物一掃而空，完全沒有剩下。

接下來的時間，他的腸胃好像被她所制約了，到了午後吃飯，他總會先走進那家小吃店中，靜靜地看著她忙碌的身影，等候著店裡頭客人慢慢減少時，她便會招呼上來，為他準備他所想吃的東西。有時候，他甚至會帶著自己要看的書，書寫的稿紙，直接在那小吃店裡待到晚上，繼續下一餐。

他們慢慢地開始熟稔了，她對他開始調皮搗蛋起來，像個天真可愛的孩子。

她會神秘兮兮地給他幾顆糖果，笑瞇瞇地直嚷著要他吞下去，結果一吞下肚裡頭，才發現那些都是惡作劇糖果，有特酸也有特辣的，她總是看著他那種表情，笑得前俯後仰，笑聲如鈴，悅耳極了。

她會在他寫文章專心認真的時候，突然來到他面前問他一大堆問題。

「嘿！你覺得男女之間有沒有純友誼啊？」

「你覺得寫文章是不是要有很多人生經驗啊？」

「喔！你一定有很多戀愛的經驗吧！傳授一兩招給我用用好嗎？」

每當她問了問題，他總會擱下手中的筆，開始認真地回答她的問題，回答之後，自己原先所要寫的東西卻也接不下去了，但他還是好喜歡這樣的互動，感覺到她對他的信任。

但是問題漸漸浮現了，他發現自己對她的在乎遠超過想像。

他會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的身影，覺得滿足；他會認真專心地聽著她的問題，覺得幸福。他會因為她對自己的笑容，覺得欣慰；卻會因為她對別人的笑容，而覺得嫉妒。

尤其是當她與店裡頭相仿年齡的男孩們開心快樂的聊天時，那種侵心蝕骨的感覺一下下地糾結著他，讓他難受而痛苦。

但是，他們卻是不可能的，永遠。

他，三十六歲，離婚，育有一子。而她，十六歲，少女，青春年華。

對她而言，他跟她之間的距離，永遠只有飲食關係，再如何也不可能跨越到男女關係，他知道，一開始就知道了。

所以，他選擇離開她的生命，只是一個餐飲店的過客而已，曾經出現罷了。

他回復到自己熟悉的路線，將那一段飲食男女的關係，當成自己最最美味的回憶，放在腦海中，讓它永遠，色香味俱全。

就像她。

（全文完）